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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风云

小说:深山渡口作者:绯啊妤字数:4252更新时间 : 2020-07-26 23:23:51
  明明再过几个时辰就要早起去祭拜天地了,可雀鸣一点睡意也没有。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沈谧,她都觉得这被子有些厚了,憋了一身的汗,要不是杭鸣谦就在床的那一边,雀鸣都要从被窝里跳出来欢呼庆祝一下。

  从她亲自写邀请函的时候她就按捺不住砰砰乱跳的心,到现在真的是快憋坏了都。

  不知道他肩上的伤有没有痊愈,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饭按时睡觉。

  听闻沈谧这两个月告了假,没去大理寺也没有上朝,想来是去为接她回家做准备了吧。

  “怎么了?”杭鸣谦感受到了雀鸣的辗转反侧,以为是她冷了,还把被子往她身上分了些。

  雀鸣这才意识到自己动作幅度有点大了,连忙咳嗽两声掩饰尴尬:“没事,做,做了个噩梦。”

  杭鸣谦沉默了一阵:“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

  “没事。我习惯了。”雀鸣直接了当的拒绝了他的怀抱和宽厚的肩膀,又往床边挪了些。

  雀鸣说完之后又是一阵沉默,她还以为杭鸣谦已经睡着了的时候,突然听见他说:“早些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

  “嗯。”雀鸣小声的应着,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是呀,要早些睡,明天还要见自己的夫君,可不能顶个黑眼圈,不然他又该担心了。

  雀鸣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睡觉一定要抱着什么东西才睡得着。之前有沈谧抱着能令她心安,可入宫之后便没有了。在失眠三天之后她终于给自己缝了个厚厚的枕头,在里面塞了些旧衣服。虽然手感远远比不上沈谧,但好在现在还可以枕头和阿墨换着抱。

  杭鸣谦在的时候就抱枕头,杭鸣谦不在的时候就可以抱阿墨了。

  她感觉自己好像就睡了一小会儿,就被红叶叫起来了。

  “皇上呢?”雀鸣起来的时候旁边已经没人了。

  “皇上说他在前殿等您。”红叶将皇后的睡衣褪下,刚要为她穿上干净的祭祀服,就看见她右肩上那个触目惊心的黑洞。

  其实伤口已经比娘娘刚入宫时好太多了,紫黑的斑纹都消退散尽了,也小了不少。但就那一个能看见些许血痂的洞,在光滑娇嫩皮肤的衬托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雀鸣看见了红叶的视线,就也看向了自己的右肩。

  她还没看清楚,红叶就已经为她穿好了里衣。难看的伤口一下子就被洁白的衣服遮住,仅剩骨骼勾勒出肩膀的线条。

  “娘娘,奴婢可否多嘴问一句?”红叶低着头为她系衣带,毕恭毕敬的说着。

  “嗯?你说。”雀鸣抬着胳膊转了一圈,方便红叶帮她整理衣襟衣领。

  “娘娘为何不将伤口包扎一下呢?”红叶不想太得明白。

  明明伤口周围都结了痂,不包扎的话衣服蹭来蹭去,相必会很疼吧。包扎一下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雀鸣没有说话。

  是啊,为什么呢?她觉得应该不只是一个答案吧。

  是因为没有沈谧在,她不习惯别人的包扎吗。还是说她想通过不断地疼痛来提醒自己还活着,身上还背负着使命呢。

  好像都有一些吧。

  “因为不疼啊。”雀鸣再次转过身面对着红叶,觉得用这个理由回答她才能让她不担心。

  红叶是个忠主的好姑娘,自己听到一丁点消息都会第一时间跑来跟雀鸣说,甚至有时还会有意无意的瞒着福娘。

  甚至前几日还因为一点小事,和红槿阁的宫女在浣衣局打了一架。就因为那宫女背地里嚼雀鸣的舌根被红叶听见了。红叶护主心切,非说要给她个教训。后来还是福娘亲自出面解决的。

  “啊,不疼吗?”红叶有点不相信,她感觉那伤口单是看着都疼。

  “对啊,不疼。”雀鸣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道。

  红叶也不知道为何,每每看见皇后娘娘笑起来,自己都控制不住的脸红。像是坐在了那火炉边上烤着了一样,手脚还是凉的,偏偏脸颊连着耳朵都烫了起来。

  现在被皇后温柔的揉着头,更是连宫绦都不会系了,手忙脚乱的才借着长时间的肌肉记忆系好了绳结。

  “主子,”莳兰端了汤药进来,“先把药喝了吧。”

  雀鸣拿了袖中手帕给莳兰轻轻点去了她额间的汗珠。冬末的清晨竟让她忙出汗了,雀鸣不禁有些心疼。

  想来她当年救下莳兰之后,莳兰就一直在她身边。不管是富足的日子还是潦倒的日子,莳兰从没说过想要离开之类的话。

  在婶婶家的那段日子里一天吃不上多少东西,莳兰就把能吃的都给了她,自己去后院拔了野草充饥。虽然后来雀鸣发现之后将她狠狠的说了一顿,让她不能再这样对自己,但雀鸣也打心底的信任着两人十几年朝夕相处的主仆情。

  “要不你找个人和你替换着煮药吧,看把你累的。”雀鸣还是习惯莳兰给她梳头,不管是力度还是样式都很合她的心意。

  “不行。要进主子口的东西,奴婢不放心交给别人去做。”莳兰说着为她戴上了一朵素白的睡莲。毕竟是要先去祭祀,太过花枝招展了肯定要惹人口舌。

  “辛苦你了。”雀鸣也没看镜中的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等莳兰收拾好了之后径直就起了身。

  “多亏了有你。”她看着莳兰笑了笑。

  莳兰也笑笑:“主子快去用膳吧,马上要出门了。”她操心着时辰,催了催自己这个单纯善良的主子。

  雀鸣出现在杭鸣谦面前的时候,让他不自觉的有些发愣。

  他此前始终觉得“惊艳”一词应当是用来形容华贵的模样,像秦云锦那样。但现在雀鸣即使素衣素面,也让他彻底的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惊艳。

  “走吧。”雀鸣看他发着愣,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胳膊。

  “啊,好。”杭鸣谦回了神,和雀鸣一前一后的踏上了去往祭坛的路,还时不时的微微侧过头用余光看着她。

  沈谧抬眼望了一下天边的鱼肚白,心想应该用不了多会儿鸣儿就要来了。

  “我头发乱不乱?”他斜了一点身子,问一旁的燎远。说完又扶了扶发冠,搓了搓脸颊。

  啧,好像有些胡茬没有刮干净。

  燎远僵硬的瞥了一眼:“和第二遍时一样。”燎远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大人从出门到现在已经问了五遍了。

  自打夫人离开了沈府,平日里大人连脸都不一定洗。唯独今天起了个大早梳洗打扮,还专门将夫人之前给他配的衣服又小心翼翼的拿出来穿上。

  “大人,夫...皇后娘娘可看不到我们这里。”燎远想提醒他一下,皇上走的宫道和大臣站的宫道可不是一个地方。

  “就叫夫人,”沈谧皱了眉,“万一一会儿碰见了。”他没好气的怼了燎远。

  “......是。”燎远无奈的应了大人。

  这祭祀典礼本就冗杂繁长,还是留点精力吧。

  随着太阳从地平线喷薄而出,盛大的祭祀典礼开始。

  原本前面一切流程都很顺利,雀鸣一次错误也没出,礼乐也没有问题,天气也很晴朗。偏偏在最后一个环节,雀鸣跟着杭鸣谦像方才那样一起行三跪九拜之礼时,头顶忽然乌云密布。

  反正最后一个环节了,早点结束回宫了就好。雀鸣心想。

  可不远处的祭祀坛边倏忽闪过一道亮眼的闪电,半晌过后传来了沉闷的滚滚雷声,地上也被大风卷起了灰尘。

  强烈的风搅得周围大臣衣摆乱飘,杭鸣谦头上的旒冕也左右摇晃。

  唯独雀鸣好像不受风的影响。明明是跪在地上的,可她额前的头发丝毫没有乱,颈上的玉坠也没有摇晃。

  不止雀鸣有些害怕了,她抬头的空隙也看见了杭鸣谦有些紧张的神色。

  祭祀大典当日当时突然电闪雷鸣,任谁都要说是不祥之兆。

  杭鸣谦怕的不是真的来年“不祥”,他担心的是雀鸣会被人冠上恶意的揣测。

  毕竟杭洛国年年祭祀,年年都风平浪静,从没有过如此风云大变的场景。而今年与往年唯一的不同就是多了个雀鸣。

  就当杭鸣谦很快的结束了祭祀大典,和雀鸣一前一后走下祭坛时,天空又恢复了最开始的平静。

  小鹿在自家瓷器店后院,亲眼目睹了这一场风云变幻。

  她停下了手中的活,看着云去云走,眉眼间竟露出一丝笑意。

  “娘子,你歇着吧,我来。”云朗将一大批石材泥土从小推车上卸下,袖子一挥将那从太阳穴流到下巴的汗抹去。

  小鹿收回了望着天空的目光,笑着看他敦厚的模样,也上前去帮忙。

  “家是我们两个人的,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来扛这些负担。”

  夫妻二人将东西都整理好,小鹿坐在小板凳上摇着棕榈叶子当扇子扇风。

  “相公,”她对着正在大口喝水的云朗,轻唤了一声,“你相不相信,神仙也会胆怯畏惧?”

  云朗想了想,很认真的说:“会吧。毕竟可能神仙除了会飞,和我们百姓也差不多。”

  “哈哈哈哈。”小鹿笑着起身拍拍手又拍拍衣摆,点了点头,也很认真的说:“是的呢。”

  杭鸣谦看出来雀鸣从祭祀大典结束之后就有些心不在焉。

  “尝尝这个?”他给雀鸣舀了一勺鱼肉泥,放在她碗中。

  “我不吃鱼。”雀鸣勉为其难的勾起嘴角谢绝。

  她没想到沈谧的位置一只都是空着的,只有燎远站在柱子后面露了个鞋出来。从宴会开始到现在,雀鸣坐在高高的殿中间,环视了起码得有两三圈,连沈谧的人影都没看见。

  到底去哪了?雀鸣有些急了。

  李灿裕坐在黎王的身边。一边礼貌的回应着黎王不停地给她倒茶夹菜照顾,一边有意无意的看向雀鸣。

  黎王的位置离皇上很近,所以李灿裕很容易就能看清雀鸣脸上盖不住的焦虑。

  还敢说自己不在乎沈谧。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她与前夫私会偷情,看她还能得意到哪去。

  李灿裕假借咳嗽的工夫,转过身给侍女塞去信条,示意她按着自己先前教她的去做。

  看着雀鸣拿到信纸之后按捺不住的起了身,李灿裕脸上溢着笑。

  黎王以为是她真的心情好,也跟着她一同笑起来。

  雀鸣借口自己身子有些不舒服,想回双月宫休息。杭鸣谦点了点头。

  “皇上,要不要......”贴身侍卫凑上前来要不要跟着皇后娘娘,却被杭鸣谦摇着头否了。

  他摆摆手:“没必要。”

  沈谧按着信纸的说法,宴会开始之后就直接去了御花园的亭子。坐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又收到一封信,让他去承乾宫外面的桂树下。刚到桂树下,就再一次收到了据说是皇后娘娘遣人送来的信条。

  现在雀鸣身边的人沈谧都不认识,说是雀鸣送来的,他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带着狐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按照信上所说去双月宫。

  从御花园到双月宫有一段路。

  沈谧总觉得事有蹊跷。以鸣儿谨慎的性子,最多是在宴会上远远的看看他,应该不会如此主动的安排两人见面,更不会两次换地方。

  可思念的心总是推动着他,只因为这些信条上都说在那个地方能见到鸣儿。

  皇上现在在宴会的大殿之上,肯定不会突然出现。这是能见到鸣儿的最好机会,他不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尽管这机会有五成甚至六成的可能都是陷阱,但他愿意为了鸣儿只拿四成的把握。

  燎远替沈谧守在宴会上,见大人这么久都没有回来,心中实在是有些隐隐不安。只能暗中观察着宴会上的人数变化,以防突如其来的意外发生时连心理准备都没有。

  沈谧刚走到双月宫门口,就来了一个宫女引他进去。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想必现在宫里大部分的宫女侍卫都在宴会上伺候着。沈谧跟着这个叫红叶的姑娘左拐右拐,来到了鸣儿的寝宫。

  “大人,奴婢就送到这里。皇后娘娘让您直接进去。”红叶说完之后就去了门口把风。莳兰守前院,红叶守后院,她们早就分好工了。

  红叶知道此事一旦败露,皇后娘娘可能就彻底身败名裂了。但红叶也知道,娘娘整日郁郁寡欢,就是因为她思念着这位沈大人。

  红叶日日伺候在皇后娘娘身边,纵使莳兰从未提起过以前娘娘还是沈夫人的事,可她也看得出来娘娘对皇上的笑和当时同沈大人在一起时的笑完全不同。甚至,截然相反。

  只要能让娘娘真正开心一回,红叶愿意冒这一次险。

  沈谧抑着激动的心,他感觉自己的情绪已经许久没有如此强烈了。

  “吱呀”一声推开门,沈谧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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