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网 > 深山渡口 > 六十九 新年

六十九 新年

小说:深山渡口作者:绯啊妤字数:4167更新时间 : 2020-07-20 23:30:14
  雀鸣虽怜悯他,但终究无法原谅他,更不可能放过他。

  血海深仇,恩怨难了。

  她攥紧了手中的簪子,也攥紧了活下去的希望。等到沈谧来接她的那一天,就是她自由的时候。

  繁星遍布的夜空之下,坠茵带着三夏槐序和玄序,迎着凛冽的风一路朝北驾马而去。

  沉睡已久的野狼终于重新睁开赤红的双眼,冲向那个囚禁了她整个童年,毁了她整个青春的沙漠。再一次归来,将不再狼狈。

  是鼓声与羌笛的重奏,是狂风携卷暴雨的怒吼。

  如今杭鸣谦昭告了天下,说宁国危急存亡之际杭洛国伸出了援手,是宁国国主的自大,才让杭洛国收了手。

  现宁国的难民皆臣服于杭鸣谦的统治。

  满口谎言,欺骗天下。

  坠茵知道他已经靠不住了,于是留了九春代她管理秦楼。而她多年之后终于踏上了她早应有的使命之路。

  边璐茗又来到了渡口。

  这是一个小小的渡口。渡口很小。只有一张小舟的大小,铺着一条条木板。在她的手边,有一巨大的石台,上面镶嵌着一张铜镜。她看见了自己没有血迹的脸,凑近却看见铜镜上有着密密麻麻的小字。边璐茗抬起带血的手想要把镜子上的灰尘擦干净,却在指尖刚刚碰到边缘时,听到一阵沉闷的响声。镜子沿着镶嵌的地方凹陷下去。石台上映出清晰的字:

  月影羡人间,化少女来探

  深山渡口旁,酒落水雾边

  涟漪一圈圈,宕起谁的脸

  和尚念珠算,梁梦无力劝

  落雪盼烈焰,锦鲤望归雁

  晨钟响,朝阳照,霞云铺满天

  破云散雾,曙光初现

  深山渡口,无人再见

  雀鸣从梦中醒来,却也再也记不得那石台上的诗究竟是什么了。

  “娘娘。”见皇后醒了,福娘带着人来为她更衣。

  “皇上呢?”

  红叶正为娘娘整理衣领衣袖,听见她初醒的带些沙哑的嗓音,又无故红了脸。到底是皇后娘娘,怎么样都温柔得令人心颤。

  “回娘娘。皇上刚走,还吩咐了奴婢不要吵醒娘娘。”福娘绞了打湿的帕子,一面回皇后的话一面为她擦手擦脸。

  那日虽是只见过皇后娘娘母亲一面,但福娘也不得不赞同,正所谓美人在古不在皮,真就是应验在了皇后娘娘身上。

  每每为皇后娘娘梳妆时,福娘都感慨她恰到好处的眉骨颧骨下颌骨。

  只是皇后娘娘好像从来不在意自己的长相,对胭脂水粉了解颇少不说,不装饰自己也不说,还常常不顾形象的扮鬼脸。

  尤其是在尚仪局的尚仪来教娘娘礼节的时候,她脸上表情尤其多。别的妃子连笑都要忍着些,生怕露了齿。可娘娘在她们面前却从来没遮掩过什么表情。

  到底还是稚气未脱的小孩子。

  福娘想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心里有些怜惜。

  “福娘...我的皮要被你搓掉了。”雀鸣皱了皱鼻子,自己又拿手搓了搓鼻尖的皮肤,余光已经隐约能看见一点红。

  “娘娘恕罪!”福娘还是习惯了伺候皇上时用的力度,没意识到这样的力道对年纪尚小的皇后娘娘来说会有些重了。连忙捏着帕子跪在地上。

  “你紧张什么啊,你我相处时间又不长。以后知道就好了。”雀鸣不知道这宫里的人怎么都动不动就叩首下跪。她让福娘快快起来,心想自己恐怕再这样下去肯定是得要折寿了。

  本来命就不好,现在更短了。她瘪瘪嘴,摸了摸刚刚被擦红的鼻尖。

  回想起来昨夜,杭鸣谦真的没有动她,雀鸣突然心生一计。

  “皇上此时在何处?”雀鸣说着让人轻点梳头,暗自嘀咕还是莳兰的手法她熟悉。若不是派她去准备家宴的事了,雀鸣是绝对不会让旁人来给自己扎头发的。

  “回娘娘,在宣政殿。”

  雀鸣终于忍着快要把头皮薅掉的别扭梳完了头,连首饰都是让红叶挑的。

  “让御膳房做些暖胃的姜汤来。我去看看皇上。”

  “是。”福娘有些惊喜的看着皇后娘娘,心中不自觉的为皇上庆幸。

  雀鸣起身刚要打算揉眼睛,就被红叶制止,这才想起来脸上施了粉黛。她还是不舒服的皱着眉眨了眨眼睛,转身去了书房。

  在姜汤做好送来之前,雀鸣寻了自己这几日在宫中无聊绣的两块手帕。打算送一块给苓清,再送一块给杭鸣谦。

  又亲自挑了些好的布料,给下人们分了下去,说近日天气冷了,让大家都穿厚些。

  她在轿上趁着周围没人,将发簪都松了松,这才觉得自己被吊起的眉眼可算是舒服了些。

  一听说雀鸣亲自带了姜汤来看他,杭鸣谦连忙搁下了手中奏折起身到殿门口迎接。

  “这么冷的天,你不在双月宫里待着跑出来做什么。”杭鸣谦让人接了她亲手拎着的餐盒,搀着她胳膊直接坐在了大殿之上。

  “正是因为天气冷所以我才来给你送些温暖呀。”雀鸣出门前还好好斟酌了一些,最后决定去见他的时候不再用敬称。

  既然不是正式场合,随意一些说不定更能引起他的好感。

  果不其然,杭鸣谦绽出的笑容足以说明他心中的欢愉。以至于后来福娘都说,她带皇上二十多年,都没见过皇上对哪位女子笑得如此灿烂过。

  雀鸣倒是觉得这和红叶说得什么魅力气质,一点关系都没有。

  单说魅力与气质,秦云锦作为从未被质疑过的皇贵妃肯定一点不输她,甚至李灿裕也要比她略胜一筹。

  问题在于,对象是谁。

  若是对喜欢的人,那还不是易如反掌轻而易举的事。只需要一个动作甚至一个眼神,杭鸣谦自然会心花怒放。若是对不喜欢的人,不论是谁,连在他面前呼吸都是错的,更不用提说什么了。

  这道理对谁都是一样的。

  “你趁热喝,天气冷了,暖暖胃。”雀鸣说着亲自端起了碗,舀了一勺吹了吹,又用嘴唇试了温度,喂到他嘴边。

  一旁的张公公刚想跟皇后娘娘解释,这样做不合规矩,可脚才迈上前一步,就见皇上一口喝下,还咂了咂嘴,称赞好喝,要赏御膳房。

  谁都知道这姜汤做的可不是都一样的。根本不是姜汤本身好喝,而是因为这喂汤的人不同,所以皇上才称赞。

  张公公下巴微启,有些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他从没见过皇上跟皇贵妃或是别的哪为妃子娘娘如此。诧异之余还是顺从了福娘的眼色,又将步子退了回去。

  “还有一事,想跟你商量。”雀鸣放下了手中空碗,假装不经意的一手牵起他的手,另一手为他轻轻擦了擦嘴角。

  “你说。”杭鸣谦也不在意她说话是否恭敬,反而因为她的不刻意,杭鸣谦才觉得心里舒服。

  那种舒服和小时候在夏季的封畿林的石头上睡午觉的感觉一样。旁边有流水潺潺声,眼上盖一片芭蕉叶子,任由树林间的阳光洒满全身。

  他也没想到,许多年后,有人能带自己重回那时的惬意。

  不愧是与旁人不同的女子,想来只有她有这般能力了。

  “我想让你给秦云锦解禁。”雀鸣没有再叫她姨妈,也没有再叫她“皇贵妃”。

  杭鸣谦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雀鸣是来为秦云锦求情的。

  雀鸣继续说下去:“明晚就要办家宴了,秦云锦作为陪伴了皇上三年的妃子,若是此时不出席,实在是说不过去。虽然我现在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但毕竟是她陪你走了那么久。”

  “你就不怕她又伤了你?”杭鸣谦也不生气,而是反问她。

  心中想着,雀鸣应该还不知道,杀害沈三夫人的幕后主使就是秦云锦。

  “我只是担心,这样重要的场合,她不在场,你会被旁人说了嘴。什么喜新厌旧这些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雀鸣低着头摸着他的手背说,“至于她会不会伤我,能不能伤我......”

  她突然抬眼看着杭鸣谦:“你不是说好了要保护我嘛。”

  杭鸣谦看着她伶俐的模样,轻轻刮了她的小鼻子,“都听你的。”

  雀鸣也没有躲闪,还是自然的笑了一下。

  被感情蒙蔽了双眼的人是最好骗的。

  “哦对了,这个给你。”她从袖中拿出一方手帕。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缺,我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就才学了这些女工,绣了这么一簇菊花。你若是喜欢就带着,若是不喜欢就放起来,不拿出来就是了。”

  杭鸣谦小心翼翼的收下了她递来的手帕,细细的摸着上面密密的针脚,突然抬起头:“没扎到手吧?”

  雀鸣摇摇头:“哪有那么笨。”

  礼轻情意重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秦云锦得到被解禁和受邀出席家宴的消息时既悲又喜。

  喜自然不用说。但悲在她从没想过是雀鸣去替她给皇上求了情,还为她要了出席家宴的位置。

  虽然不知道雀鸣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但秦云锦还是打算先隐忍一段时间,再慢慢的夺回这些本属于她的东西。

  凭什么皇后的位置给了雀鸣,凭什么皇上的宠爱都被她一人夺了去,凭什么她听从这个半路杀出来的野丫头。明明是亡国罪臣的后代,就因为死去先帝的一张旧约,她秦云锦就要忍受这样的委屈。

  雀鸣在宫里打着算盘,宫外的沈谧也没有闲着。

  他以一身伤为由告了假,亲自奔去西域天竺。走之前也托人将阿墨送去宫中,想让阿墨陪陪被关在深宫里的鸣儿。

  “大人,您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受啊?”燎远跟着沈谧七八年,马上就要迎来第九年。虽说平日里也没闲过,但都是为了公事而跟着沈谧东奔西走。

  现在想来这一年里,自打夫人入了府,大人有一大半的时间都用来为解决夫人的各种困难和烦恼了。

  其实倒不是说这样跑来跑去不好,只是见不到了莳兰,燎远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没有莳兰骂他榆木脑袋了,他都觉得自己变聪明了。

  可也没有了莳兰夏日送冰块,秋日送棉衣,燎远始终有些难过。

  听闻宫里的宫女日子都不好过,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他也只能劝慰自己,好在莳兰跟着夫人。夫人她人又善良又体谅下人,肯定不会让莳兰受委屈。

  沈谧看了一眼燎远,心想着这小子应该是动了情种了。

  他又看向无边的旷野,自嘲地轻笑一声。他不仅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还饱受了这欢喜之苦。

  “你会为了她,头也不回的踏上这条路。”沈谧指着眼前有些泥泞的道路,认真的回答。

  燎远皱着眉,挠了挠头。觉得自己可能还是莳兰说的榆木脑袋吧。

  “走了。”沈谧从石头上起身,拍了拍身上泥土,熄灭了枯木枝叶的小火堆。

  两人提着剑上了马,在未燃尽的噼里啪啦声中远去。

  新年的钟声在子时敲响,绚烂的烟火在空中绽放。从城楼上看去,整个杭洛国一片繁华景象。

  方才家宴之时雀鸣就意识到此次秦楼来的舞姬中没有坠茵的身影,如此便知道了他们应该是已经有所行动了。

  听福娘说沈谧将阿墨给她送到了宫里来,雀鸣都有些坐不住,想要赶紧结束了回双月宫去陪阿墨才好。

  望着蜿蜒远去的江流,倒映着烟火的多彩,也闪烁着灯火的波光。雀鸣不禁感慨,如此,便叫作盛世吧。

  如果这是宁国的景象,想来九公主一定会很开心。

  爹爹也一定会很欣慰。

  雀鸣看着身边这个男人。年纪不过三十,却有着宽厚的肩膀,成熟的脸庞。细看才发现在眉尾处还有一道不明显的疤痕。

  想来也是曾经上过沙场的人,应该也是个双手沾满了鲜血的人。

  到底是殊途,又怎么能同归。若不是他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做了不该做的事,或许他也会是一代为人称赞的帝王。

  杭启明也在家宴的受邀之列,但是他没有出现。想来是又不知道跑去哪了。

  除此之外就是才出了承乾宫门的秦云锦。雀鸣虽没有说,但还是能处处都感受到她眼神中带来的敌意。

  雀鸣也没有多在意。不管她秦云锦有多不服,现在坐在皇后位置上的,伴在皇上左右的人,就是她边璐茗用的这副身体。秦云锦心心念念的皇上喜欢的就是她雀鸣。

  身边其他妃嫔也明显的能感觉到比起往日,秦云锦的嚣张气焰小了许多。到底是受制于人了,还是有所收敛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g99.cc。顶点小说网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bqg99.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