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 重逢
空置已久的怀抱终于被填满，沈谧再也不愿放开怀里这个已经哭得没有了力气的小人儿。
突如其来的分别历时太长，中间的变故太多。
“委屈你了。”沈谧抚着鸣儿的肩胛骨，心疼她怎么瘦成了这样。
雀鸣抹了一把眼泪，看不见他的脸，只能低着头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怎么办......”她使劲揉着酸痛发胀的眼睛，痛恨自己为什么久别重逢却看不到沈谧的脸。
“没事没事没事，”沈谧赶紧停下了她的手，轻轻吻了她的眼角，“不会有事的，会好起来的。”
“我已经请了郎中，一会儿就到。我先喂你吃些东西，听话。”他随手取了身后的枕头让鸣儿抱在怀中，用最快的速度端了桌上的粥来。
雀鸣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吃东西了，肚子都有些瘪。她抱着枕头，摸着熟悉的感觉，心中总算是踏实了些。
“呼，呼，”沈谧侧着身慢慢吹了两下，才转过身喂到她嘴边：“啊——”
等到雀鸣一口喝下，他像哄小孩一样补了句：“真棒。来，再来一口。”
“你有没有哪里受伤？”她拽着沈谧的衣角，咽下了无味却胜过所有美食的粥。是沈府小厨的味道。
沈谧下意识的将包了纱布的手臂向后藏了一下，愣了片刻后接着为她吃粥。
“没有啊。我怎么会受伤。”他依旧是笑着说的。
“是你将我从火场里救出来的，对吗？”雀鸣从听到他沙哑的嗓音那一刻起就知道了。
沈谧沉默了一阵，最后发出沉闷的一声“嗯”。
他知道杭鸣谦也冲进了火场，但是他不想说。
“要不是坠茵提前知道了你的行踪告诉了我，恐怕......”沈谧喉结上下翻动，如今想起，心中仍在后怕。
当时那门被层层机关从外面锁住，连窗户都被钉死。沈谧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力气，能在那样短的时间里砸开六七扇门进去找人。
杭鸣谦后来之所以能顺利的进入正厅，就是因为沈谧已经比他更早一步进去过了。
“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倒在一堆碎瓷片里，手都被划破了。”还有脸上。他没有说，但还是摸了摸鸣儿脸上清晰的已经结了痂的血痕。
沈谧回想起当时恐惧，他多怕那个倒在火海里不省人事的人已经离他远去。
好在老天爷还没有将他逼上绝路。
当他抱起鸣儿时感知到鸣儿还有气息，他心中庆幸到几乎找不到出去的路。
“对不起。”雀鸣知道这件事终究是自己草率了，如今还连累了沈谧。可她也着实没想到会有人打着太后的幌子来骗她害她。
“不怪你。回来了就好。”沈谧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亲了亲她的额前。
他还是这样。雀鸣抓着他的手，感受久违的心安。
沈谧永远都是无条件的包容她的所有，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他都不曾指责过她。
“莳...”雀鸣想问问莳兰的下落，但听见门口的脚步声。
“公子，宫里的姚太医来了。”燎远到门口传话，抬眼便见夫人坐在床边。
“夫人，您醒了。”燎远不知道夫人眼睛看不见，还在等着夫人像以前一样看着他微微点头。
但夫人没有。她只是朝着声音的方向“嗯”了一声，目光却偏了很远。
“快请进来。”沈谧对着一脸疑惑的燎远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
“是。”燎远小跑着去请姚太医来。
雀鸣又听见了熟悉的“夫人”，比近些日子来每天耳边回荡的“皇后娘娘”听着令人心安多了。
“莳兰呢？”她到现在都没见到莳兰，心里有些不安，害怕是莳兰已经出了事，只是沈谧没有告诉她。
“她没事，”沈谧护着她先躺下，给她盖好了被子，“燎远找到她的时候，她被人打昏了。受了点小伤，我将她安置在原先的房里休息了。有明月姑姑在，放心吧。”
雀鸣心中的石头落了地，想对沈谧说声“谢谢”，却觉得话梗在嗓子眼里出不来。
这里不是宫里，是家。他不是别人，是自己的夫君。
沈谧被鸣儿一直抓着手，直到姚太医来诊脉时还不愿松开，要换个手握着。他也不恼，反而是这样被鸣儿依赖的感觉让他感到心安。
听莳兰说，鸣儿在宫里学会了许多事。尽管有些时候还是会有小孩子脾气，但比以前长大懂事了不少。
明月姑姑听高兴的，觉着自己以后终于可以少操些心。可沈谧心疼她。他想象的鸣儿长大，不应该是以这样被逼无奈的方式。
“大人，夫人。”姚探见到曾经的救命恩人，依旧是恭恭敬敬的向他们行礼。
沈谧知道姚太医此次前来是冒了风险的。
如今沈谧已经和皇上彻底决裂，若是有人还来沈府，也就意味着要和皇上作对。
“不必叫我大人了。沈某已经不再为当今圣上效命。”沈谧说。
雀鸣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心里有些难过。她知道沈谧师承边家，他和爹爹一样，事事都是忠字当先。如今他违背了自己师父的教诲，心中断然不会好受。
夫妻二人都没想到的是姚探竟直接跪下叩了首：“我姚某人无德无能，是上辈子积德才能遇见救命恩人。如今恩人有难，不论说什么，姚某都必定誓死追随。”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沈谧心中感动，连忙扶了姚太医起身，“太医言重了。是我家夫人心善，您要报答的话，还是就请快帮忙看看我夫人的身子情况如何吧。”他让出位置给太医坐着，自己站在一旁握着鸣儿的另一只手。
“夫人的眼睛只是因为大火受了些损伤，好在救出的快。卑职为夫人开几副药，捣成泥涂抹，日日敷在眼上，七日便能好。”
姚探说着，双手呈上两纸处方：“另一副药是治疗嗓子的。沈公子也能用。”
听到姚太医说自己的眼睛能治，雀鸣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瞎子就好，她还想看看沈谧老去什么样子呢。
谢过姚太医之后沈谧叫燎远送走了姚太医，又让他按着药方子去附近药房抓药回来熬药。
现在宫中一切资源都不再属于已经脱离朝廷的沈府，万事都要重新开始重新来过了。
“你不必和朝廷对着干的。”雀鸣小声说着，两只小手摩挲着他有茧的大手。
“我不是说了，会陪你一起追求你的信仰嘛。”她感到有些愧疚。
沈三夫人当初望子成龙，费劲心力培养沈谧。才让他仅凭一己之力，赌上十几年的寒窗苦读，最终当了官，做了大理寺卿。如今却因为她，沈谧抛下了这一切。
“我的信仰，就是你啊。”
从那年在将军府，从她出现在自己府上，从她不顾一切扑过来救下自己开始，沈谧从未变过心。
坠茵还是将李灿裕放回给了黎王。
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成，杀了她又有违签订好的“从此不再相互侵犯”的协议，不杀她自己看着也难受。与其拽着个拖油瓶，倒还不如扔了轻松些。
现在就剩杭鸣谦了。只要他将诏书颁布，乖乖下台，坠茵就撤兵，不再拖下去。若是他不愿意，那坠茵就奉陪到底，磕他个你死我活。
归藏看坠茵压根就没意识到他站在门口，就敲了敲门，等她的回应。
坠茵确实吓了一跳，毕竟且不说念月房从未进过其他人，就连整个六层都没有过别人上来。
“你这房里有点太冷清了。”归藏只去过秦楼一层，那是他刚认识坠茵不久的时候。
如今回想起当时，从未想过自己真的能与她定亲。还有些不真实呢。
他取了一旁衣架上挂着的鹅黄袍子，披在坠茵身上：“天还没热起来，你别冻着了。”
坠茵喜欢穿坦领的裙子，有时也只罩一件薄纱，将她妙曼的身姿展现无余。
但归藏不喜欢她这样穿。一是怕她冷，杭洛国虽说是南方，但初春季节依旧不暖和。不穿厚点，就算现在不受凉，以后也会落下病根。二是因为占有欲。
坠茵现在是他的人，她的所有只有自己能看。
坠茵拽了拽他搭上来的衣服，顺势抓住了他的手：“为什么不给我你的？”她嘟着嘴撒娇不让归藏离开一步，示意归藏应该把自己身上的斗篷给她穿上。
归藏索性也不走了，直接坐在她面前的桌上微微低下身子，看着她透亮的眸子。
“我的脏了。怕污了你的干净。”他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
坠茵仰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唯一一个说她“干净”的男人，勾起了嘴角。
她也身子往前一伸，双手捧住归藏的脸，闭着眼吻了他。
“不好意思，不是初吻。但是初心。”坠茵亲完往身后一靠，扬着下巴得意的望着自己留在他唇上的红色印记，像是在欣赏一副艺术品。
让她没想到的是归藏愣神片刻后，从桌上跳下来直接撑住了坠茵身后的墙，居高临下的勾着她的下巴深深的回吻。
“人和心，我都收下了。”归藏指尖顺势抹去她嘴角的口脂。
坠茵怀揣着砰砰乱跳的心，仿佛心活过来了的一样，就连世界都变得清晰明亮富有色彩。
“我很好奇，”她拽着归藏的手指，“你大半年都在普渡寺学了些什么？”
这个男人太油嘴滑舌了，坠茵有些不满他的机灵。
“学...”归藏摸着下巴仔细地想：“学怎样引起坠茵姑娘的注意，以及怎样追求坠茵姑娘。”
归藏还是想着法的讨坠茵欢心。说罢就把脸凑过去咧着嘴求表扬。
“那你学得还不错。”坠茵笑着，捏了捏他白里透红的脸。
“你坐在马上一脸不屑的样子太酷了。再给我表演一遍吧。”他在不知为何突然说起这事。
“你，你都看见了？”坠茵想象着自己得意嚣张的样子，懊悔涌上心头。没等归藏回答她的话，坠茵就已经羞红着脸出了门。嘴上念叨着要去沈府找雀鸣。
“我也去。”归藏早都看破了她所有的小心思，厚着脸皮跟在坠茵身后，让她走慢些，等等自己。
玄序站在秦楼顶层，远远的看着坠茵不再戴着面纱走在街上。
两人嬉笑打闹着到了沈府的时候雀鸣刚将眼睛敷上药。
“难受吗？”坠茵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她眼上裹着的纱布，仿佛难受的是她的眼睛一样。
雀鸣窝在沈谧怀里，安心的闭着目靠在他肩上。
“还好。”她哑着嗓子回坠茵的话。
见到雀鸣被一场大火夺去半条命，坠茵咬着牙不甘。她一拳砸在桌上，“就不该放她走。真是便宜了那小蹄子！”
归藏附和着，心里却喜欢极了坠茵现在这样义愤填膺的模样。尽管嘴上说着难听的话，可心底却一点都不难看。
坠茵不愧是坠茵，她怎样都好看。
“楼主，杭鸣谦已答应了诏书之事。他说十日之后便会颁布。”九春在门口禀告。
坠茵让九春下去了之后屋内四人都没有说话。不知是朋友间的默契还是伴侣间的知己，彼此心照不宣的，都越过了这个只要提起就不得不严肃的话题。
坠茵继续和雀鸣说着思岚国的有趣的事，说着她不在杭洛国的这些天里发生的故事。归藏一如既往的撑着脸看坠茵眉飞色舞的讲话，沈谧搂着雀鸣的肩膀看她听着笑着。
雀鸣心里知道，这些朋友们都默默的为她清理着身边的障碍。
一直以来，她都被他们保护得太好了。
双月宫里，红叶和福娘一直守在皇后娘娘的寝殿门口。
皇上已经在屋内坐了许久，从张公公来了两次之后他就再也没出来过。
她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沈大人提着剑来抱走了皇后娘娘。皇上没有阻拦。
莳兰还是没有回来，似乎现在整个宫里留下的能让皇后娘娘惦记的就只剩了阿墨。
“皇后娘娘，会回来吗？”红叶红着眼问福娘。
福娘没有说话。
她想起自己上次帮着皇后娘娘瞒着皇上去见沈大人，摸摸摸叹了口气。
是她自己推动了如今的局面吗？福娘望了一眼屋内皇上寂寥的身影，垂下了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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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分别历时太长，中间的变故太多。
“委屈你了。”沈谧抚着鸣儿的肩胛骨，心疼她怎么瘦成了这样。
雀鸣抹了一把眼泪，看不见他的脸，只能低着头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怎么办......”她使劲揉着酸痛发胀的眼睛，痛恨自己为什么久别重逢却看不到沈谧的脸。
“没事没事没事，”沈谧赶紧停下了她的手，轻轻吻了她的眼角，“不会有事的，会好起来的。”
“我已经请了郎中，一会儿就到。我先喂你吃些东西，听话。”他随手取了身后的枕头让鸣儿抱在怀中，用最快的速度端了桌上的粥来。
雀鸣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吃东西了，肚子都有些瘪。她抱着枕头，摸着熟悉的感觉，心中总算是踏实了些。
“呼，呼，”沈谧侧着身慢慢吹了两下，才转过身喂到她嘴边：“啊——”
等到雀鸣一口喝下，他像哄小孩一样补了句：“真棒。来，再来一口。”
“你有没有哪里受伤？”她拽着沈谧的衣角，咽下了无味却胜过所有美食的粥。是沈府小厨的味道。
沈谧下意识的将包了纱布的手臂向后藏了一下，愣了片刻后接着为她吃粥。
“没有啊。我怎么会受伤。”他依旧是笑着说的。
“是你将我从火场里救出来的，对吗？”雀鸣从听到他沙哑的嗓音那一刻起就知道了。
沈谧沉默了一阵，最后发出沉闷的一声“嗯”。
他知道杭鸣谦也冲进了火场，但是他不想说。
“要不是坠茵提前知道了你的行踪告诉了我，恐怕......”沈谧喉结上下翻动，如今想起，心中仍在后怕。
当时那门被层层机关从外面锁住，连窗户都被钉死。沈谧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力气，能在那样短的时间里砸开六七扇门进去找人。
杭鸣谦后来之所以能顺利的进入正厅，就是因为沈谧已经比他更早一步进去过了。
“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倒在一堆碎瓷片里，手都被划破了。”还有脸上。他没有说，但还是摸了摸鸣儿脸上清晰的已经结了痂的血痕。
沈谧回想起当时恐惧，他多怕那个倒在火海里不省人事的人已经离他远去。
好在老天爷还没有将他逼上绝路。
当他抱起鸣儿时感知到鸣儿还有气息，他心中庆幸到几乎找不到出去的路。
“对不起。”雀鸣知道这件事终究是自己草率了，如今还连累了沈谧。可她也着实没想到会有人打着太后的幌子来骗她害她。
“不怪你。回来了就好。”沈谧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亲了亲她的额前。
他还是这样。雀鸣抓着他的手，感受久违的心安。
沈谧永远都是无条件的包容她的所有，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他都不曾指责过她。
“莳...”雀鸣想问问莳兰的下落，但听见门口的脚步声。
“公子，宫里的姚太医来了。”燎远到门口传话，抬眼便见夫人坐在床边。
“夫人，您醒了。”燎远不知道夫人眼睛看不见，还在等着夫人像以前一样看着他微微点头。
但夫人没有。她只是朝着声音的方向“嗯”了一声，目光却偏了很远。
“快请进来。”沈谧对着一脸疑惑的燎远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
“是。”燎远小跑着去请姚太医来。
雀鸣又听见了熟悉的“夫人”，比近些日子来每天耳边回荡的“皇后娘娘”听着令人心安多了。
“莳兰呢？”她到现在都没见到莳兰，心里有些不安，害怕是莳兰已经出了事，只是沈谧没有告诉她。
“她没事，”沈谧护着她先躺下，给她盖好了被子，“燎远找到她的时候，她被人打昏了。受了点小伤，我将她安置在原先的房里休息了。有明月姑姑在，放心吧。”
雀鸣心中的石头落了地，想对沈谧说声“谢谢”，却觉得话梗在嗓子眼里出不来。
这里不是宫里，是家。他不是别人，是自己的夫君。
沈谧被鸣儿一直抓着手，直到姚太医来诊脉时还不愿松开，要换个手握着。他也不恼，反而是这样被鸣儿依赖的感觉让他感到心安。
听莳兰说，鸣儿在宫里学会了许多事。尽管有些时候还是会有小孩子脾气，但比以前长大懂事了不少。
明月姑姑听高兴的，觉着自己以后终于可以少操些心。可沈谧心疼她。他想象的鸣儿长大，不应该是以这样被逼无奈的方式。
“大人，夫人。”姚探见到曾经的救命恩人，依旧是恭恭敬敬的向他们行礼。
沈谧知道姚太医此次前来是冒了风险的。
如今沈谧已经和皇上彻底决裂，若是有人还来沈府，也就意味着要和皇上作对。
“不必叫我大人了。沈某已经不再为当今圣上效命。”沈谧说。
雀鸣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心里有些难过。她知道沈谧师承边家，他和爹爹一样，事事都是忠字当先。如今他违背了自己师父的教诲，心中断然不会好受。
夫妻二人都没想到的是姚探竟直接跪下叩了首：“我姚某人无德无能，是上辈子积德才能遇见救命恩人。如今恩人有难，不论说什么，姚某都必定誓死追随。”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沈谧心中感动，连忙扶了姚太医起身，“太医言重了。是我家夫人心善，您要报答的话，还是就请快帮忙看看我夫人的身子情况如何吧。”他让出位置给太医坐着，自己站在一旁握着鸣儿的另一只手。
“夫人的眼睛只是因为大火受了些损伤，好在救出的快。卑职为夫人开几副药，捣成泥涂抹，日日敷在眼上，七日便能好。”
姚探说着，双手呈上两纸处方：“另一副药是治疗嗓子的。沈公子也能用。”
听到姚太医说自己的眼睛能治，雀鸣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瞎子就好，她还想看看沈谧老去什么样子呢。
谢过姚太医之后沈谧叫燎远送走了姚太医，又让他按着药方子去附近药房抓药回来熬药。
现在宫中一切资源都不再属于已经脱离朝廷的沈府，万事都要重新开始重新来过了。
“你不必和朝廷对着干的。”雀鸣小声说着，两只小手摩挲着他有茧的大手。
“我不是说了，会陪你一起追求你的信仰嘛。”她感到有些愧疚。
沈三夫人当初望子成龙，费劲心力培养沈谧。才让他仅凭一己之力，赌上十几年的寒窗苦读，最终当了官，做了大理寺卿。如今却因为她，沈谧抛下了这一切。
“我的信仰，就是你啊。”
从那年在将军府，从她出现在自己府上，从她不顾一切扑过来救下自己开始，沈谧从未变过心。
坠茵还是将李灿裕放回给了黎王。
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成，杀了她又有违签订好的“从此不再相互侵犯”的协议，不杀她自己看着也难受。与其拽着个拖油瓶，倒还不如扔了轻松些。
现在就剩杭鸣谦了。只要他将诏书颁布，乖乖下台，坠茵就撤兵，不再拖下去。若是他不愿意，那坠茵就奉陪到底，磕他个你死我活。
归藏看坠茵压根就没意识到他站在门口，就敲了敲门，等她的回应。
坠茵确实吓了一跳，毕竟且不说念月房从未进过其他人，就连整个六层都没有过别人上来。
“你这房里有点太冷清了。”归藏只去过秦楼一层，那是他刚认识坠茵不久的时候。
如今回想起当时，从未想过自己真的能与她定亲。还有些不真实呢。
他取了一旁衣架上挂着的鹅黄袍子，披在坠茵身上：“天还没热起来，你别冻着了。”
坠茵喜欢穿坦领的裙子，有时也只罩一件薄纱，将她妙曼的身姿展现无余。
但归藏不喜欢她这样穿。一是怕她冷，杭洛国虽说是南方，但初春季节依旧不暖和。不穿厚点，就算现在不受凉，以后也会落下病根。二是因为占有欲。
坠茵现在是他的人，她的所有只有自己能看。
坠茵拽了拽他搭上来的衣服，顺势抓住了他的手：“为什么不给我你的？”她嘟着嘴撒娇不让归藏离开一步，示意归藏应该把自己身上的斗篷给她穿上。
归藏索性也不走了，直接坐在她面前的桌上微微低下身子，看着她透亮的眸子。
“我的脏了。怕污了你的干净。”他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
坠茵仰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唯一一个说她“干净”的男人，勾起了嘴角。
她也身子往前一伸，双手捧住归藏的脸，闭着眼吻了他。
“不好意思，不是初吻。但是初心。”坠茵亲完往身后一靠，扬着下巴得意的望着自己留在他唇上的红色印记，像是在欣赏一副艺术品。
让她没想到的是归藏愣神片刻后，从桌上跳下来直接撑住了坠茵身后的墙，居高临下的勾着她的下巴深深的回吻。
“人和心，我都收下了。”归藏指尖顺势抹去她嘴角的口脂。
坠茵怀揣着砰砰乱跳的心，仿佛心活过来了的一样，就连世界都变得清晰明亮富有色彩。
“我很好奇，”她拽着归藏的手指，“你大半年都在普渡寺学了些什么？”
这个男人太油嘴滑舌了，坠茵有些不满他的机灵。
“学...”归藏摸着下巴仔细地想：“学怎样引起坠茵姑娘的注意，以及怎样追求坠茵姑娘。”
归藏还是想着法的讨坠茵欢心。说罢就把脸凑过去咧着嘴求表扬。
“那你学得还不错。”坠茵笑着，捏了捏他白里透红的脸。
“你坐在马上一脸不屑的样子太酷了。再给我表演一遍吧。”他在不知为何突然说起这事。
“你，你都看见了？”坠茵想象着自己得意嚣张的样子，懊悔涌上心头。没等归藏回答她的话，坠茵就已经羞红着脸出了门。嘴上念叨着要去沈府找雀鸣。
“我也去。”归藏早都看破了她所有的小心思，厚着脸皮跟在坠茵身后，让她走慢些，等等自己。
玄序站在秦楼顶层，远远的看着坠茵不再戴着面纱走在街上。
两人嬉笑打闹着到了沈府的时候雀鸣刚将眼睛敷上药。
“难受吗？”坠茵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她眼上裹着的纱布，仿佛难受的是她的眼睛一样。
雀鸣窝在沈谧怀里，安心的闭着目靠在他肩上。
“还好。”她哑着嗓子回坠茵的话。
见到雀鸣被一场大火夺去半条命，坠茵咬着牙不甘。她一拳砸在桌上，“就不该放她走。真是便宜了那小蹄子！”
归藏附和着，心里却喜欢极了坠茵现在这样义愤填膺的模样。尽管嘴上说着难听的话，可心底却一点都不难看。
坠茵不愧是坠茵，她怎样都好看。
“楼主，杭鸣谦已答应了诏书之事。他说十日之后便会颁布。”九春在门口禀告。
坠茵让九春下去了之后屋内四人都没有说话。不知是朋友间的默契还是伴侣间的知己，彼此心照不宣的，都越过了这个只要提起就不得不严肃的话题。
坠茵继续和雀鸣说着思岚国的有趣的事，说着她不在杭洛国的这些天里发生的故事。归藏一如既往的撑着脸看坠茵眉飞色舞的讲话，沈谧搂着雀鸣的肩膀看她听着笑着。
雀鸣心里知道，这些朋友们都默默的为她清理着身边的障碍。
一直以来，她都被他们保护得太好了。
双月宫里，红叶和福娘一直守在皇后娘娘的寝殿门口。
皇上已经在屋内坐了许久，从张公公来了两次之后他就再也没出来过。
她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沈大人提着剑来抱走了皇后娘娘。皇上没有阻拦。
莳兰还是没有回来，似乎现在整个宫里留下的能让皇后娘娘惦记的就只剩了阿墨。
“皇后娘娘，会回来吗？”红叶红着眼问福娘。
福娘没有说话。
她想起自己上次帮着皇后娘娘瞒着皇上去见沈大人，摸摸摸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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